我们曾经都有过梦,一个浆果森林的梦,一个盖世英雄的梦,一个色彩缤纷跳脱欢快的梦,一个悲伤暗涌不明所以的梦。在迷迷糊糊中做一个梦,好像被一泓极清浅的溪水轻托着,大脑意识流般跟着汩汩溪流越过暗滩沼泽,羁绊与冲撞,绕行与逆流,渐至细小慎微,直到干涸,沉寂,然后在大片干燥的空白里恍恍惚惚的觉得空虚。
成长的渐入成熟,心志的趋于理性,都会使梦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哀,那一抹梦境里的旖旎终究会开成一朵时过境迁的干花,就算永远不会凋落,也没有最内里的生命和芳泽。于是你无数次的告慰自己,实践比臆想重要,秩序井然的操行也好过无厘头拼凑衔接的梦,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大约是尘世诸般苛责,万事百般缠身,你的能力再也无法支撑心中潜藏着的“野心”了,你的懦弱也慢慢的屈服于更加安全的框架和轨道了,这种在一定程度上真实的呈现内心愿景的梦,你不仅无力负担了,还时常觉得惶恐,于是你乐意或不乐意的看着它流离寡淡,有意或无意的推动它趋于消亡,这种和自己血肉相连的敏感触角早一天死亡,早一点拔光殆尽,你和真实的自己就能早一天割裂,彼此断绝,毫无束缚,哪怕余生每一天都是行尸走肉,也可以从此心安理得的承受和度过。
这样看来,绝梦其实也有好的一面,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才能不在乎自己眼前在做什么。等到大限将至,两眼一闭,竟浑浑噩噩不知所觉。恰如女人绝经之后,性欲也随之消褪,对于本得不到的人来说,欲望的自行萎靡总好过费力的经营与成全吧!
可是大凡有智慧的人,总是费尽心力的去呵护与维护自己注定被生活所消磨损伤的真实需求,哪怕最终被这种力量所吞噬,也要保存情感的丰沛与敏触,时时探知到内心的涌动与温度。
这不仅仅对艺术创作者至关重要,对于任何人而言,皆是如此,你的践行力决定了你能否在路上,你感知内心的能力,决定了你走的路对不对,你人生最终能够达到的高度却取决于你与内心的互动程度。对自己了解的不够通透的人是注定不会洞察到他人的人,也是无法推己及人的人。
弗洛伊德说,梦是愿望的满足。其实私以为,梦也是和自己情感的一种交流,对自己的理解和包容,对自己的一种宽宥。在世间孑然一人,哪怕万般拥簇,也始终无人洞见内心深处的沟沟壑壑,委婉曲折,在梦里,自己舔舐与抚平,那些无人窥测的,流着血的细小伤口,一一包扎,耐心对待,没有愤懑与抱怨,坦然的看待自己的失败与脆薄,也偶尔给自己一个甬长甜实的梦,在钢铁森林的人世铿锵行进之时,还有一个无限涨动着的饱满细滑的梦,或异想天开,或大胆诡异,总能突破坚硬的表面柔软的扎进心里,人也因此变得丰润而无限可爱。
半生不得见的人,一生需舍弃的爱,必须忍却的思念,不忍抛之脑后的天马行空,都在一个梦里肆意缠绵,悱恻辗转。这样岂不是另外一种完满。
偷得浮生一个梦,浅靥半笑到天明。
只是梦虽好,可不要贪念哦,否则它也能变成缠绕在腿颈上的水藻,将人拖到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温存的溺毙……
年轻的日子还很长,
可是今天又无所事事,
忽然有一天你发现十年过去了,
没人告诉你该什么时候起跑,
噢,你错过了发令枪。
计划最后总是要变成零,
或是变成那草草的半页纸。
活在安静的绝望中,
这是英国人的方式。
时光流逝了,歌也结束了,
但总觉得自己还有话要说。
弗洛伊德
煮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