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义悦人可如是
--补正史之不足的《越缦堂日记》
（三）
三、时运不济靠接济
大才子李慈铭说自己“所值多阻而命穷”,一点没夸张。
李慈铭这么个才华横溢的人，却在科举道路上屡战屡败。考个秀才，本以为应该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结果竟4次落榜，直到22岁才考中；考举人，南北乡试11次落榜，41岁始中举人；考进士同样耗费10年之功3次落榜，光绪六年，年已五十的李慈铭再次入闱参考。此次他终于以二甲第八十六名获赐进士出身。本来给他安排的职务在翰林院，但是翰林院里都是一批年轻人，大家得喊他大叔，他“羞于与少年为伍”，只好放弃了这个职务。补了个户部江南司资郎。而当时他的同辈都已在政坛上呼风唤雨。
作为一方才俊，科考多年，左邻右舍难免将其作为反面教材暗暗嘲讽，李慈铭在家乡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为此，他自刻闲章一枚自嘲：“道光庚戌茂才，咸丰庚申明经，同治庚午举人，光绪庚辰进士”。十年后，光绪十六年()，李慈铭被补授为都察院山西道监察御史，这就是他的最高官职。四年后，甲午中日战争爆发，北洋军大溃败，李慈铭去世。
追逐仕途的过程中，李慈铭也曾想走捷径。咸丰九年()，他听从友人建议卖掉祖产良田30多亩，到北京捐资为户部郎中。此时的清政府为解决财政危机，公开卖官鬻爵，捐官人太多，还得加钱。李慈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凑齐了钱，委托从妹夫周星诒去办。结果周星诒是个黑心妹夫，把他的钱挪用了。李慈铭这下真跟鲁迅一样“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他一个人落魄京城，困顿四载，经济几乎陷入绝境。两年后李慈铭才得知内情，妹夫自己也要捐官，钱不够，就拿李慈铭那笔钱给垫上了。从此，李慈铭对这个从妹夫恨之入骨。
家道中落后的李慈铭，是典型的月光“负翁”。富二代出生的他，哪里懂得理财，即使没钱了，花钱依然大手大脚。可手上的钱连买书都捉襟见肘，咋办？只能到处“打秋风”讨钱。啥是“打秋风”？看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刘姥姥一家到了年底穷得过不了冬，就到贾府去攀亲戚，扮小丑逗乐贾母来求得一些赏银。当然，李慈铭“打秋风”的手段可要高明得多。
官场失意、情场也未见的得意。李慈铭的发妻，是比自己大五岁的表姐。娶表姐可不是他本意，当时十四岁的他啥都不懂，完全是为了给祖母“冲喜”才行的婚礼。可笑的是，婚礼当天，祖母就去世了。之后，李慈铭不惜举债一再纳妾，还喜欢上了男色，密切交往过好些个伶人。终其一生，他竟然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
如李慈铭这样心气颇高的人，岂能受得了这么多挫折和打击，他的心态消沉也是必然。情绪总得有个“气口”，骂人，是李慈铭的“气口”。但有趣的是，李慈铭骂人，可不是完全坚持原则的。
在捐官被妹夫骗的那段黑暗日子里，李慈铭遇到了他的两个贵人，一位是潘祖荫，一位是周祖培。《清史稿·文苑传》中介绍李慈铭时道：“入赀为户部郎中。至都，即以诗文名於时。大学士周祖培、尚书潘祖荫引为上客。”
潘祖荫出身苏州潘家，潘家是有清一代著名的功名之门，潘世璜、潘世恩、潘曾莹、潘祖荫等四世其昌，进士举人世代蝉联，生员贡生车载斗量，极为兴盛。祖父80大寿，皇帝恩荫赏了他个举人，但此人并不是纨绔子弟，咸丰二年，殿试得了个一甲三名。他通经史、精楷法、酷爱金石，与李慈铭一见如故。北漂的李慈铭一无所有，就是靠着潘祖荫等人的接济才能勉强度日。当然也不是白要，潘祖荫的一些应制诗文都由李慈铭来捉刀，还代作题跋，书序。看看李慈铭是怎么向潘祖荫“打秋风”的吧：
“钟君代为罗掘，已得二百余金，尚歉六七之数。”“深知清况壁立，又年來相累已多，实难启齿。”“今日尚须指别处，小作乞相，明后日趋晤话别。”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相信这笔款潘祖荫肯定是如数奉上。
李慈铭与潘祖荫诗词唱和，游玩应酬，也借此结识了不少京城内外的名人，这让他的才学为人所识。许多公卿名贾，争相与李慈铭相见，一睹其风采。正是这种原因，李慈铭认识了周祖培。
这周祖培是河南商城人，嘉庆二十四年的进士，从庶吉士、翰林院编修一步步地往上升。咸丰十年，又担任了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咸丰十一年，担任体仁阁大学士，分管户部。李慈铭名动京师，周祖培经潘祖荫介绍（一说周星誉），聘请李慈铭给两个儿子担任家庭教师，不仅解决了他的生计问题，而且为李慈铭揄扬名声，涉足政坛，结识权贵，做了铺垫。李慈铭被周祖培聘为西宾，已是同治元年的事。那时，周祖培已是体仁阁大学士，也就是后人俗称的宰相、相国。周祖培将其引为知己，毫不避讳，在朝廷大事上不断听取李慈铭的意见。
李慈铭在京城的名气增大，他的润笔收取标准不断提高。同时，因他与周祖培的这层关系，有人托他办事跑官方便许多，他也因此得了一些额外收入。他结交了很多京城名流，其中与他拜把换帖的就有九人。如任编修的张之洞，与他谈诗论文，相互来往，晤谈甚洽。李慈铭在日记中称赞张之洞“博赡实非予所能及”。后来张之洞在湖北当学政时，李慈铭还曾一度短暂地到张府当幕僚。
未完待续
黄锡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