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蓝字 前面我们讨论过,从史义层面讲,刘知幾崇尚经学,以经评史。这是因为,刘知幾著《史通》,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激扬名教”,以达惩恶劝善之目的。对此,很多《史通》研究者都无异议。刘知幾在评论史家史书时特别突出名教标准,“史官之责也,能申藻镜,别流品,使小人君子臭味得朋,上智中庸等差有叙,则惩恶劝善,永肃将戎,激浊扬清,郁为不朽者矣”。他认为突出名教的史书就是史家楷模,“盖《书》之所主,本于号令,所以宣王道之正义”。“昔夫子修《春秋》,吴、楚称王而仍旧曰子。此则褒贬之大体,为前修之楷式也。”他从名教角度评价《史记》,认为《史记》之本纪“皆言罕褒讳,事无黜陟”。他批评《北齐书》《隋书》沿用旧史文字,把一些忠臣义士书为叛逆,“书事如此,褒贬何施”?在评论史书和史家的过程中,刘知幾常常感叹有些史书“无益风规,有伤名教者矣”!凡是有益名教的史书,哪怕所载内容荒诞芜杂,刘知幾都会予以肯定,反之,则予以批评。有学者指出,刘知幾强调实录和直书,但当实录直书与名教发生冲突时,刘知幾的价值立场就会偏向名教,维护名教。刘知幾强调名教,以达惩恶劝善之目的,意欲何为呢?这就必须深入到汉唐经学发展的内部去看问题了。
经学自汉代确立以来,便慢慢产生了僵化的弊端。汉代经学重视家法师承,“对于弘扬、普及儒家经学的价值是巨大的,但固定的文本、专门的师承,势必造成学者视野的狭窄,也阻碍学者之间的思想交流,最终使儒家经学走向破碎大道的章句之学……汉代儒家经学独尊之后,经学学者往往只是在传承前人的思想,而很少再有新思想的萌生”。汉代经学的烦琐、僵化,经过魏晋南北朝各种思想的冲击后,分崩离析。唐代结束南北朝分裂割据的局面后,重新建立了大一统王朝。大一统王朝需要统一的意识形态,于是唐太宗命孔颖达修《五经正义》,划一对经学的解释,并将其作为官方指定的经学教科书。经学由原来的学派林立逐步走向统一,人们有了一个读经解经的范本,皮锡瑞称之为“经学统一时代”。经学的统一疏解虽然满足了大一统王朝的要求,但再次使经学变得僵化,无法为具有创新意识的学者所接受,于是在唐代兴起了一股疑古惑经思潮,刘知幾就是其中的一员。他以史学为武器,对经书进行疑辨,通过经史互证,意欲建立自己的思想体系。
实际上,在刘知幾的眼里,经依然是经,只不过他眼里的经不是“神圣化”的经,不是绝对的真理,而是“理性”的经,是可以发展、可以进行多方面诠解的经。刘知幾意欲消解自汉代以来形成的经学神秘主义,建立对经学的理性理解,重释经典,构建自己的理论体系,其方法便是从史的视角诠解经,“按照史书的修撰标准对经书中不实的记载加以批评”,破除经书迷信,使之回归到理性状态。这也就不难理解刘知幾为什么会在意识形态上,或者说史义上崇经宗圣,坚持经为史则,而在史法上贯通经史,倡导经史无别了。因为就前者而言,刘知幾是传统士大夫,对作为文化正宗和主干的经书充满崇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就后者而言,刘知幾是史学家,“三为史臣,再入东观”,熟悉历代史事,有着史家的理性,从史学角度解释经典,也属顺理成章。冯天瑜曾说:“在中国,与元典神圣化、神秘化倾向相抗衡,古来即有对元典作理性解释的传统,其主要表现形态便是打破‘经’‘史’之间的壁垒。”问题的关键是,刘知幾从史学的角度挑战经书的神圣性,将“神圣化”的经还“俗”,是温和的而非激进的,并在经、史之间找到了一种平衡。在史法层面上,刘知幾把经书与史书放在一起考察,没有此经彼史的观念。他认为经与史都要通过裒辑资料,运用一定的编纂方法,保存史事,重现历史。因为要“述往事”,所以经与史都会存在缺陷、错漏与局限。对于史法层面的经史关系的认识,刘知幾主要采用了事实判断。在史义层面上,刘知幾强调以经统史、经为史则。他认为经蕴含救世之道,通过褒贬劝诫,彰显社会道德力量,史要向经学习,实现干预社会的价值。对于史义层面的经史关系的认识,刘知幾主要采用了价值判断。就是在这样的认识之中,刘知幾贯通经史,在史义层面上尊经,在史法层面上重史;倡导以客观史实充实经典,戒除经书虚妄不实之弊,以经世意蕴完善史书,纠正史书徒然记事之病。刘知幾在不动摇经学思想根基的情况下,通过经史互证的方法,破除唐代“统一经解”所造成的思想僵化,为经史之学的发展寻找出路。
信息采集:张璐瑶
文字编辑:徐成
媒体编辑:李昕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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